2016年11月3日 星期四

醉戀大閘蟹

為了慶祝屆滿36,也慶祝(又)即將迎來的自由生活,和大學好友C約好了去尋俠堂的雪莉酒品酒會。因為事先還安排了連逛兩家運動用品店的行程,這天可是時間緊湊,索性還是當機立斷搭了計程車,得以優雅地抵達品酒會。

C而言,是第二次造訪,算算,大概也是兩三年前的事了,我指著一箱有著精美酒標,一字排開的酒說:『還記得你和G的諾言嗎?若是我把自己嫁掉,別忘了當初說好的結婚禮物喔!還有你答應要穿的小禮服!』素來有女俠氣勢的女子漢C二話不說再次允諾。

尋俠堂的店舖並不大,座落在小巷間,外觀看來就像個小小的酒窖,猶記得初次到訪,我和C還摸錯入口,敲著後門請堂主幫我們開門,幾年下來,來過不下數次,現在從遠處就能夠辨識出門面。

這天的主題是<秋蟹與西班牙靈魂之酒Manzanilla>,初初見到這主題,抓到的第一個關鍵字就是Manzanilla,在西文指的是洋甘菊; 第一次帶著姊姊到安達魯西亞旅遊時,求學時期認識的西班牙媽媽Tere就再三囑咐我一定要試試一種叫Rebujito的酒,它是Manzanilla混著七喜或雪碧的雞尾酒,那時一試之後便不住心心念念,回台後幾次尋尋覓覓未果,甚至還買錯成義大利的洋甘菊Grappa,但其實這酒之所以叫Manzanilla,並非用洋甘菊作原料,而是因它帶有的香氣如同洋甘菊茶般的雅緻,香氣源自一種名叫Saccaromyces Rouxii的酵母。然而這名為Manzanilla的名字可不是適用於所有的雪利酒,翻譯-E解釋在雪莉酒產區,有個由三座城市組成的雪莉金三角區:Jerez e la Frontera (Jerez就是西文的雪莉酒)、El puerto de Santa Maria 以及Sanlúcar de Barrameda (南部的城市名稱怎麼都落落長,不知是不是整個西班牙同名城市太多,所以要在名字上特別再加註),唯獨有Sanlúcar de Barrameda生產的雪莉酒能被稱為Manzanilla,即使它的釀造方式與葡萄品種幾乎與Fino雪莉酒如出一轍,但就因為Sanlúcar de Barrameda離海近,有利酒花(Flor)蓬勃生長,因此風味較Fino更清爽,也挾帶更多海水的氣息,尾韻往往帶有鹹味。

參加品酒的人數約有20個,礙於場地,故座位分成了兩桌,一桌在店內,一桌在如酒窖般裝潢的狹長室內,投影的設備兩邊都有,辛苦了講師與翻譯兩頭奔波,老實說,幾杯下肚之後,基本上他們說什麼,大家也幾乎充耳不聞了。尤其是我們坐的地方就在廚師旁,才入座沒多久,已經聞到兩位廚娘正著手炒香櫻花蝦,蝦殼受熱後激發出的鹹香,心神立即勾走了一半。小E也深知箇中道理,搶著大夥還能集中精神之際,將雪莉酒的精髓一一說明,我也力持鎮定好好聽解說,暫且先用堂主招待的法國玫瑰酒潤潤喉,幾片法國片包沾油醋暫緩腹內饞蟲蠢動。

雪莉酒的陳年方式是個具有承先啟後的系統,雪莉酒桶依老到少的年份,由上往下排列,要調出新的雪莉酒就是取最新年份的酒部份比例混到最老年份的酒桶,然後依相同比例,從最老年份酒桶依序一層一層往下混合,最後最底層的酒桶也就是稱為Solera,承載了歷史的風味,也就是要裝瓶販售的雪利酒。

這日的品酒順序依照雪莉酒的陳年工序:預計成為雪莉酒的新酒Sobretablas(其實就是剛釀好的白酒)► 第4層(較陳年)與第2層(稍陳年)的Criadera Misericordia►生物陳年後完成的Manzanila►未過濾的en Rama,而搭配的下酒菜除了西式麵包與堅果,其他都是中式菜餚: 大閘蟹、嘉義雞肉飯、軟絲、烤山豬肉與香腸與前頭提過得櫻花蝦高麗菜。這也是另外一個吸引我參加的原因,畢竟飲食習慣仍偏台菜,能多認識一款百搭的酒,就也不用為尋覓西式食材而煞費苦心。



飲酒筆記:
Glass 1
未混合任何陳年酒的白酒Sobretablas,嚐起來有些青草味,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特別,宛如兀自沉睡的蟲蛹,等待陳年之後羽化成蝶。

Glass 2
4層的Criadera,有著煙燻味。

Glass 3
2層的Criadera,入口就有海浪擊拍礁岩,撞擊出的鹹鹹海水味,也帶著撬開的牡蠣,殼裡依稀殘留的海水。[我對這杯印象最深,但也有可能這杯之後就茫了,重頭戲都不太記得。]

Glass 4
La Guita Manzanlla
從第一杯的白色,到成品已轉為稻黃色,鹹味也愈加鮮明。

Glass 5
La Guita en Rama

這杯跟是一杯基本上是一樣,只是差在這一杯是未經過濾的,因此風味上層次多元,海水鹹味外,加上礦物氣息。


吃貨筆記:
今日下酒菜,個人偏好香料烤山豬肉與雪莉酒搭配,應是山豬肉上的椒鹽與Manzanilla的鹹味相得益彰,軟絲與無毒蝦亦十分清甜,素來因為嫌棄撥蝦的冗活,而寧願跳過不吃的我,破天荒第撥了近10來尾,想來也是雙手早已沾了大閘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

談談大閘蟹吧,這吃蟹工程之浩大,席間人人只顧忙著與眼前的八肢蟹將苦戰,偶有中場休息就啜飲上一口Manzanilla,竟一時無暇對話,直到後來累了,技窮了,牙酸舌麻了,才又搭上幾句。
我是生平第一次吃這在台灣風靡了數十年的秋天聖品,今日一將那蟹黃沒入口裡,膏腴如海膽般的鮮甜在腦裡迸出璀璨煙火,對面坐著的大哥仰天喟嘆:『終於明白大閘蟹為何死得這麼慘?實在太好吃了!』我嘴裡忙著,但也忍不住逸出一句:『的確是死有餘辜!』我捧著那蟹足,千方百計要勾出那窩在殼內的紅白,小足應付完,還有大螯,不甚狼狽。不住想起蔡珠兒<饕餮書><<大閘蟹的美味神話>><雲吞城市><<蟹與蠔>>都提過大閘蟹,前者談起大閘蟹的消費在上海、港、台之間風水輪流,細數古代文人如何吃蟹的心法,後者比較起蟹蠔食者的高下,蟹是家常、是風雅、是唐詩、是熱鬧、是狼藉; 蠔是曖昧、是情慾,是歌劇、是靜謐、是優雅,然而我最為讚賞,則是後者作結:法國精神分析家Julia Kristeva 說『食物厭憎』是卑賤最基本最古老的形式,然而手持一隻大閘蟹,任誰都難以思量卑賤為何物,只求這蟹裡肥滿豐美。吻住最後一支枝節,如蜂取蜜,吸取那清甜蟹汁,最後飲盡杯中物,為我與大閘蟹的親密接觸作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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